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渐行渐远的乡愁记忆

编辑日期:2022/6/24 14:45:33   作者:新闻中心   

陶余来

记忆中,小时候的合肥乡下,漫说大年三十,哪怕是端午、中秋、正月十五的清早,每个村庄的空气中也都弥漫着菜油香——家家起油锅,炸油香。说实话,合肥民间,过去一向是没有吃粽子习惯的。合肥人逢年过节,一律炸油香:未经发酵的面粉加水和好,添入韭菜末或切碎的干蒜子,就是原料;炸油香的工具,是一种白铁砸成的、四周带波浪形的油香勺。炸制好的油香,带有凸凹有致的花边,颇有艺术气息。也有的巧手主妇,油香之外,还变着花样,炸“小炸”“小枕头”之类,增加了节日的欢乐。

乡下如此,料昔日的合肥城里也是这般景象吧。

然而,这样的温馨节日记忆,如今却成了乡愁。因为如今居住的合肥城里,民间节日的早晨,空气里已是断然闻不到这种“小时候的菜油香”了。估计即便是如今的合肥乡下,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推而广之,料全国城乡也都有类似的变化吧。

倒不是觉得油烟污染空气的原因,而是如今节日里的人们压根儿就没有了自炸油香的意愿——哪怕是才洗脚进城的人家。

生活好了,不再寄希望于节日解馋;注重健康,不再愿意多吃油炸食品;城里生活方便,油香等多种早点随处可买;文化的开放多元,让合肥油香淹没于更“音域宽广”“广谱抗菌”的粽子之类美食围剿中……原因可能多种,但给人最强烈节日记忆的炸油香的逝去,还是颇让笔者这样的老合肥人落寞;哪怕是节日早上从早点店买些油香回家(这样的人也已经很少),感觉也早已不是那个味。

民族节日是民族文化的载体。传统端午文化等的式微,无疑损害了孩子们对于民族的亲情认同。

不知道是不是气场的缘故,人一入城,许多生活习惯,自然就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般地改变,有时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。潜意识里,是不是还有乡村文化不自信的缘故?

乡下,过去虽不敢说夜不闭户,但至少白天,许多人家的门是不上锁的,邻居人家借个农具啥的,径直登堂入室取走便是,压根儿不必顾忌。可一旦住进楼房,则大白天也房门紧锁了。似乎楼房就象征着封闭,人一进入这样的场所,自然而然地想着赶紧给心也上把锁。农村邻里间,都好相互串门,“一碗饭转半个村子”也很正常。可如今,哪怕是城郊征收后的村民恢复楼,住户还是原本那些村民,相互间也不再串门。是因为住进楼房了,家中黄白之物陡然多了?可即便是过去的乡下人家,也不是一文不名身无长物吧。是因为住进楼房,人们自然没有了串门的欲望,还是户户铁门紧锁自然让人望而却步?也许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说不清,或两种原因兼而有之吧。

住进楼房,甭说少有人串门,就连燕子的生计也成了问题。过去农村人家,即便锁门,两扇门板间总还留缝,便于燕子出入。乡下人家把燕子来家筑窝视为吉利之事,不会嫌弃拉在地上的燕子粪。而住进楼房后,燕子却被彻底阻绝在人家之外。

过去,农村老人赡养也不像如今城里这么突出。很重要的原因是,乡下兄弟之间哪怕分家另住,也多比邻而居。或者即便没有兄弟,主人临时出门,也愿意让左右隔壁临时照看一下家中的老人。而城市化以后,不消说邻居指望不上了,即便是兄弟们,也可能分散居住在城市各处,相互间再没有了“一碗汤的距离”。兄弟们若轮流赡养,折腾得老人总是在搬家的路上;若长期在一个子女家过活吧,又往往让这位子女有不可承受之重。

央视《记住乡愁》节目办得很好,可从未见有一集表现城市生活的;平时我们阅读的乡愁类文章,也多是关于乡村题材。这当是狭义定义“乡愁”的原因。乡愁的“乡”,不止是乡村,更当是家乡。自幼就生活在城市里的人,也当有城市家乡的乡愁记忆。除此之外,作为乡愁分支的“城愁”式微,还有一个可能容易被忽视的原因——相对于乡村文明而言,人类城市文明的历史要短得多。乡村与城市的区别,就如野草与庄稼。

庄稼何以总是斗不过野草?野草是进化了亿万年的东西,基因当然远比才驯化几千年的庄稼强大得多。总体来看,“城市让生活更美好”的大方向没有错,但至少目前,城市文明还有许多不够完美的地方。这就必须放下身段,吸收乡村文明中的有益成分。而其前提是,乡村文明中的营养成分,不能被弃之如敝屣,而当扬弃中固守保留,甚至部分升格为非遗。

印象中,家里有一把老旧的油香勺。今年端午节前,几经翻箱倒柜,终于找了出来,心里感慨:这可是盛满乡愁记忆的老物件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