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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 食 基 因

□文/陶余来

编辑日期:2017/5/5 8:53:36   作者:新闻中心   

贸然进入一座陌生的城市,随便走进一家饭店,每点一道菜都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冒险。多年前合肥流行“王良才”“范成良”“酸菜鱼”的时候,合肥的饭店几乎家家都推出“酸菜鱼”。不要问味道怎么样之类的幼稚话,因为家家都会胸口拍得如油篓:“包在我身上。”

寻找美食,“不怕众里寻他千百度,就怕熟客带路”。有一次中午将近一点,车抵开封,看见一家门脸挺大的烩面馆,一行人饥肠辘辘,急着要一人一大碗。我“急止之”,说“先来一碗,小份的。”我吃面,不是先吃内容,而是先闻那一缕热气,再舀一勺汤。汤乃烹饪之魂。没见着《水浒传》第十回《林教头风雪山神庙》那一段中,酒生儿李小二回答林冲“小二哥,你如何也在这里?”的发问时,自称“安排的好菜蔬,调和的好汁水”一句?合肥十几年前流行过一阵子“小尾羊”火锅连锁,那大厅之上高悬的两个大字正是——“神汤”,道尽了烹饪之妙。

我到一个城市,只点一道菜。第一次到淮北,听说羊肉不错,我就点了一份爆炒羊肉。因为怕膻味,跟厨师说,那青椒要洗过切(如果切过再洗,便失了元气,少了真味),而且不得去内里的种籽。就是怕不辣。厨师诺而然之。爆炒时,呛得我直打喷嚏。几个小姑娘进门吃饭,被呛得掩鼻逃离。我则大快朵颐,又上一盘。

我到蒙城,当时蒙城正满大街写着“唱牛戏,念牛经,赶着黄牛奔小康”之类的标语。我到饭店,只点了一份红烧牛肉。那牛肉切成长方体的样式,类似合肥红烧肉的刀法,而且很快上桌。原来,这黄牛都是没出过力、专职长肉的肉牛,细皮嫩肉的,远不是我们南方卸“犁”杀牛的水牛肉,“蒸不烂,煮不熟,锤不扁,炒不爆,响当当一粒铜豌豆”一般钢筋铁骨。

我到桂林漓江,月亮山脚下,导游带我们到她自家开的饭店吃饭。我知道,跟旅行团哪能指望导游提供啥上档次的美食?谁知道,吃饭时,那啤酒鱼竟然吃得我们连声叫好。那是小杂鱼锅仔,合肥人也常做这道菜。所不同的是,漓江之畔的这道菜,小鲫鱼之类不刮鳞,配以滚刀肉切法剁成的新鲜大红椒、西红柿熬制的浇头,辅以啤酒,酸辣开胃极了。烧菜师傅自夸道:这菜,你就是到桂林城里也吃不上正宗,必得我们漓江水才成。听听,满满的“甜不甜,家乡水”的情愫。

去成都锦里美食街,不能忘怀的是油炸里脊和酸辣肥肠粉;去兰州正宁路夜市,牛奶鸡蛋醪糟上还漂着葡萄干,味道让人叫绝;去西安永兴坊,油糕吃在嘴里,耳畔立即回响起陕北民歌《山丹丹花开红艳艳》中“热腾腾油糕哎咳哎咳哟摆上桌哎咳哎咳哟,滚滚的米酒捧给亲人喝咿儿呀儿咳哟”的优美旋律……

合肥联想集团的台湾客商来合肥,我带他们吃了回合肥一家最火爆的拉面和大铺头一家烧烤。后来,这些台湾人再来合肥便如老猫上锅台——轻车熟路,兀自径直去了那家拉面馆。有一次他们自带烤具到合肥植物园,因为下雨没烤成,跑到大铺头,问那家烧烤店可愿意代为“来料加工”,老板二话没说,就帮他们烤起来,好让他们感动了一把。

台湾人说他们每到一个城市,住大酒店,但并不在那里就餐,而是喜欢钻山打洞找小胡同寻找“苍蝇馆子”。你听他们门儿清地如数家珍:合肥老长途汽车站对面蚂蚁塘路上“三笑口”店的红烧牛板肚,合肥三里庵对面官亭路上的“胖子肥肠”,合肥啤酒厂附近陈村路上的“爆爆椒”拉面……相比我们招待客人,必到大酒店,以为才有面子,破费大却吃不到特色,台湾人的务实精明,着实值得称道,也颇暗合我心。

现而今,置身中国城市海滨,猛抬头,沿岸一溜的高楼大厦,顶部都是“工商银行”、“中国移动”等巨大广告招牌字样。恍惚间,你“梦里不知身是客”般地拎不清究竟身处大连青岛还是宁波厦门……城市建筑的千城一面,已经模糊了地域文化界限。只有深入到城市毛细血管般的背街小巷,你才能找到蕴含这个城市独特历史文化的建筑——被周边高楼大厦睥睨着已然雄风不再。就如美食,各个城市,满大街的肯德基、麦当劳,还有连锁经营的国际大酒店,已经模块化运作,纵有地方特色美食,也早经包装美化,改头换面,失去了质朴归真。只有胡同弄堂深处,依然如野草般原生态生长着的各类小吃,素面朝天、荆钗布裙,还顽强地浓缩着这个城市的美食基因。正是这些貌似上不得台面的美食小吃,平民化地栉风沐雨,为一座座城市坚守着值得敬畏的文化尊严。